辉县走访报告 |不是每个雨后都有彩虹 | 我们的自由天空（OFS，北京桃李天教育咨询中心）

走访地点：河南辉县、浚县

走访时间：2021年9月16-17日

走访人员：土雪、杨晓东、彭鑫、刘建中、刘娴婷

走访任务：家访辉县一中20户高一学生家庭，1户中专生家庭，浚县2户学生家庭。

文 | 刘娴婷

9月中旬，从郑州到辉县的路上又下起了蒙蒙细雨。

雨天，以往这种在河南人心中从来不在意的事情，经过了2021年7月20日特大暴雨后，大家对这种气象变得格外小心。郑州暴雨以后，周边的地区也开始下起了暴雨，新乡、洛阳、鹤壁…..河南一下成了全国人们的焦点，网上铺天盖地的求助与救援的消息，街道上出现最多的就是支援的车辆，很多小区楼下都出现了志愿者团队。

一个城市的恢复能力还是强大的，郑州一个星期左右就基本恢复到了正常的生活（当然，之后就是新冠疫情无缝连接），可是农村却很难再回到原来的样子。辉县和浚县就这样出现在了人们的视野中，他们是两个受灾比较严重的地方，北京成英公益基金会也对这两个地方进行了物品捐赠，但是那些物品仅仅是为了应急，后续还有很多问题，尤其是高中生读书也就成了我们的一个关注点。

大雨冲刷的土地
土地，对于我们意味着什么？对于他们又意味着什么？

虽然暴雨已经过去两个月了，但是经过的路上处处都还能看到暴雨留下的痕迹。9月本应该是个收获的季节，可是不少农田却变成池塘，有的甚至布满了青苔。还有玉米还在坚强的生长，可是在乌云的映衬下，显得有些垂头丧气。

作为一个从小在城市长大的孩子，其实我对土地并没有太深刻的理解，甚至有些陌生。虽然一直知道河南是农业大省，也经常在一马平川的公路上看到两边的麦田，可始终觉得自己和田地很疏远。一直到今年在一场沉浸式的戏剧里，我才了解到河南人内心深处对这片土地深深的眷恋。我无法去形容那种感觉，只能说我们每个人其实都是这个土地的一份子，离开了它就没有我们今天的生活，即便这个社会科技再发展，人，终究还是要回归这片土地！

走访的20多个高一学生家中，大多是靠种地为生。这场大雨让很多家的土地颗粒无收，不仅仅是这个秋天，接下来的冬小麦也无法进行播种。我们几乎在每个家都能看到大水冲过的痕迹，家中家电很多被泡坏，甚至有的地基、墙体也都被泡裂，有人辛苦半辈子攒钱盖的房子，只能这样眼睁睁的看着。在受灾更严重的鹤壁浚县，还有很多村子里的房子还不能住人。据带着我们走访的乡干部说，在村子被淹之前他们挨家挨户的去村民家喊人，然后在临时搭建的救援点两个干部带领几百名村民过了半个月，后来还是因为疫情实在没办法，才让村民撤回的。

我实在无法想象他们那半个月的生活，更无法想象当村民回家后看到家中物品、田地庄稼全部被泡的场景，这种伤害不仅仅是经济上的，还有很多心理上的，他们的希望被冲刷走了，他们赖以生存的东西也被冲刷走了。到了今天乡干部还在到处想办法去解决村里的消杀问题、村民的御寒问题等等等。
这片土地病了，如果没有夏天这场暴雨，这时迎接人们的应该是个金色的秋。码字这会儿外面又下起了大雨，刚刚看到的新闻，河南的一个助学点，叶县一中被淹了，几千名学生被困等待救援。这场雨下的可真漫长啊！

人间悲欢
这个世界各有各的不幸，大约没有经历过的人有再多的感情，也无法去共情他们的悲伤。

在很多人的印象中，中原地区一直都是容易被忽视的地方。大家觉得这是产粮大省，道路又四通发达，即便再穷，能怎么穷呢？所以很多人不觉得这里会是需要结对的地方。或许这就像是一个班级中的学生一样，好的学生被人羡慕，差的学生大家还想帮助一下，只有那些不吭不哈的中等生没有人在意。大约中原在国内就是这样一个学生。

我们走访学生家中时看到了大部分家庭都是整洁的二层楼房，这和山区很贫困的地区确实没有办法比较，可是很多时候他们仅有的财产也就是这间房子，一场大雨便会冲垮他们所有的积蓄。更何况他们还要面临接下来一年几乎没有收入的土地、家中生病的老人、上学的孩子……生活的压力让很多人不知道要怎么面对。这就像是一个恶性循环，越贫穷越无法去挣取更多的物质，而处在14、15这个年龄的孩子更在乎家中的情况。

每次走访其实最喜欢的是和学生聊天，可也最害怕和他们聊天。初中和高中生正是青春敏感期，这个时候很容易受人影响，也最容易自尊心受伤。在不了解他们家庭的情况下，一般不太敢触及这个话题，觉得不太对，我都会先打住这个话题，除非孩子自己愿意说。我知道这个时候的孩子有着自己的自尊，如果家中条件不是很好，他们会有一些负罪感，甚至觉得是因为自己读书才让家中更加贫寒。在过往的走访中见过几个这样的孩子，因为觉得父母压力大，说什么也不再读书的，虽然我们也极力去劝说，可孩子就是不愿意再读。

这次遇到一个母亲刚刚去世的家庭。到家里时看到父亲精神状态很差，后来从学生口中才知道，父亲因为母亲的病一直在家照顾对方，也没出去打工，到今年5月母亲去世，父亲也有了胃病，心脏也不太好。姐姐因为母亲的病退学了，在城里找个卖炸鸡的工作自己养活自己，好在她还有自己的梦想，自考了成人本科在读。这个女孩的成绩很优秀，和她聊的时候孩子一直在担心父亲的身体，说的时候孩子一直在哭，我知道再多安慰都是苍白的，只能抱抱她，告诉她这个世界大约会有各种各样的不公平，我们能做的就是勇敢面对吧！其实扪心自问，如果自己遇到这样的事情能不能做到更好？大约也不会比她更勇敢吧！当然从某个角度来说这个女孩还算幸运的，她还有自己的父亲在，还有的孩子在未成年就要挑起生活的负担了！

在辉县的一个村里，村干部带我们去到一个父亲刚刚去世的家庭。一进门就看到大白纸上写着的父亲的讣告和村民的份子钱。村干部说这个孩子的父亲刚刚去世，母亲多年前离家再没有了消息，家中留下3个还在读书的孩子，父亲去世就是靠村民的份子钱处理了后事。进门村干部喊了好几声，一个小姑娘带着口罩从门帘里探出了头，虽然看不清她的模样，可是能看到姑娘好看的双眼。进了屋看到的是家徒四壁，基本上没有任何的家电家具。透过里屋的门缝看到一地的狼藉，水泥墙透着一股阴冷，到了冬天这屋中恐怕更难住人。

这个留在家中的小姑娘是家中的老二。有个弟弟在读八年级，还有个姐姐在读大专，而这个女孩她去年是在读中专的。但是因为父亲生病，她过了年就休学没有再读书，在附近的油厂打工。她说她打算明年再去上学，她要先让姐姐读完，然后姐姐再来供她读。

这个女孩子从见面到走都一直保持着淡淡的微笑，家中的事说起来像是别人的故事，听起来平平淡淡，可是却更让人心酸。回来之后给姐姐和妹妹都申请了奖学金，可这毕竟是微薄的。一直到今天还在和妹妹沟通，她担心姐姐的钱不够。她自己的奖学金每年也只是3000元，原本学校说的还能给2000的助学金，可是因为她之前休学错过了时间还是没有办法申请。除去交学费的钱的话，这孩子生活费还是特别的少，她有些犹豫了，再三劝说下，孩子同意了回校读书，可以后是什么样子，谁又能预测呢？

走访中还有一个没有见到的孤儿，他在学校读书，父母都不在，是邻居一直在养他。走到邻居家时天已经落黑，依旧的飘着小雨，开门的一瞬间看到了满院扔着的衣服、家具、垃圾….大雨已经把这个家冲得不能再住人了，邻居的婆婆说，她已经在亲戚家住好久了，这个家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还能再住进来了。

公益在每个人的心上
随着走访被越来越得到当地的老师认可，几乎很多老师说想推荐更多的学生，我们也就越发感觉到自己力量的渺小，能做的太少太少。

当然也有人说，不是还有国家和政府的补助吗？还是上面的姐弟三人来说，他们家的这种状况，政府每月给弟弟补贴200块钱的生活费，而姐妹两个不再有任何的补贴，不是政府不管，而是这样的情况还有太多太多。当然我们也能对这种事情视而不见，毕竟他们怎么生活，似乎和我们没有任何关系，可人类始终是个共同体，大约只有互相帮扶着才能到达更好的生活。

我从不试图是说服身边的任何一个人来一起做公益，在现在这个竞争激烈的社会中，每个人生活都不容易，大家也都有自己的困难，可是只要把公益这个事情放在我们心上，在不影响我们自己的生活之余，哪怕伸出一点点援手，即便不是经济上的，也可以在其他方面给孩子们一些帮助。
不是每个雨天过后都有彩虹，但我始终相信，每次种下的种子即使不会都结果，但是总有一些可以开出绚丽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