哲蚌寺的假日 [复制链接]

南方周末　  　2006-05-25 16:57:54

　　■地·图·志
　　●拉萨(东经91°07′北纬29°39′)
　　
　　□杨非　图／文

      在海拔3600多米的拉萨爬哲蚌寺和在广州爬白云山的不同，我很快就体验到了。我的同事陈还可以，但我已经在宽阔无人的平缓山路上气喘如牛。于是，仙人便出现了———神话里经常这么写的———但这次是一位少见的留着半长胡子的红衣喇嘛，他正大步往下走，远远看见，便示意我们应该走一条林间的近路。顺着这条路，果然很快就从5月新生的绿叶丛中看到了庙宇辉煌的金顶。快到的时候发现一位藏民正蹲在那里方便。他看看我们，我们看看他，大家好像都很坦然的样子，抬脚便走过了。
　　我想去哲蚌寺的想法是前一天晚上开始坚定的，并非因为哲蚌寺是黄教六大寺中规模最大的寺院，而是我认识了一位哲蚌寺的喇嘛。因为一个机会，拉萨达夏旅馆的老板华旦请我们吃饭，他的旅馆就在大昭寺旁边，八廓街吉堆巷，外表看来很普通的旅馆，走进去却是让人啧啧称叹的藏式富丽堂皇。因为是新开，所以就请了两位喇嘛过来念经祈福。其中一位强巴师父来自塔尔寺，是在哲蚌寺读格西(藏传佛教格鲁派的高级学位)的，还有3年便能学成。我席间问了一些关于佛教的问题，尽管强巴师父的汉语很一般，但我发现他学问极好，除了佛学，对印度教、伊斯兰教都有研究。他说他曾经和一位阿訇辩经，后来这位阿訇承认强巴师父对《古兰经》下的功夫比他还要多。
　　强巴师父正在主攻天文方面的经文。而天文学，在藏传佛教里面，是一个宏大的概念，涉及这个世界的起源和发展。我问他爱因斯坦的理论看过没有，他说看过，然后说了很多话我便听不太懂。不得已他用藏语又说了一遍，旁边我的朋友贡布顿珠充当翻译，他拿起杯子，指指里面的小半杯红酒，说如果佛法是这一杯酒，那爱因斯坦刚刚到这里。
　　强巴师父让我很感慨的一句话是：如果不是佛法这么有魅力，凭我的长相，可以娶个不好看的老婆，凭我的能力，可以打工，一天挣几十块钱一百多块钱应该问题不大，我为什么要吃得这么差，住得这么差，来学习佛法呢？
　　可是我去哲蚌寺的时候没能见到强巴师父。我们千辛万苦地进了寺，发现这里几乎是一座空城。也许宗喀巴大师的弟子强央曲杰·扎西班丹在1416年修建这寺的时候也没有这么空过。
　　五世达赖在清朝中央政府扶持下执掌西藏政教大权时修建的甘丹颇章，中心殿的位置只有“交20元可以随意拍照”的标示，却根本没有收钱的人。整个院子只有一个卖小商品的小喇嘛在值班，他穿着假冒的“The　North　Face”牌羽绒服，让人差点没认出他的身份。
　　开始的时候我们很困惑，后来才知道，因为是星期天，喇嘛们全都下山去了，有的是会亲朋，比如强巴师父，有的是去拉萨购买一个星期的日用百货。我这才想起来要上山的时候，看到一群小喇嘛非常快乐地挤上一台公共汽车的情形。
　　我们在几近无人的哲蚌寺游荡，只碰到了很少的喇嘛：一个喇嘛躺在长椅上睡觉，一个喇嘛在文殊菩萨殿的顶上用洗洁精洗碗，一些喇嘛在水管边晾洗袈裟。其他就是一些在修建寺庙的工人，游客也极少。
　　哲蚌寺有四大扎仓(僧院)，分别是果芒、洛色林、德央和阿巴扎仓。前面三个扎仓是显宗，阿巴扎仓是密宗。我们来到洛色林扎仓大殿前的庭院，一只羊在这里专心啃食地面石头缝里的草，不知是否啃食这里的草也会有助于得道？这让我想起扎什伦布寺里蔚为壮观的悠然的狗群。而很快它的大批的同类便出现了，一群绵羊突然从旁边的路上冒出来，很熟悉地跳上大殿的台阶，一会儿的工夫又消失了。在庭院矮墙上闲坐的两位年老的喇嘛安静地看我拍了又拍。
　　我们在将近傍晚的时候乘坐下山的拖拉机回去，车上有一群热闹的藏族中学生和两个热心向我们推销绿松石的人，我的同事陈便自称是来自湖北的绿松石贩子，于是他们便不说话了。上车之前我看到有采购完毕的年轻喇嘛正在往山上走，塑料袋里好像有肥皂，还有就是几个白面饼子，那些饼子我在八廓街的辅巷里买过，一块钱4个。
　　那天我们转到了哲蚌寺的僧舍，很多僧人窗外摆着养得很好的花，我不知道强巴师父是在哪一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