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花生的味道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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钢七连

支教志愿者

只看楼主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2011-08-12

　　离开学校多年，对暑假的印象逐渐淡去。早上到菜市场小转一圈，看到一对摆地摊卖自家蔬菜的夫妇，吸引我的不是男人的近视眼镜，也不是女人早衰的面容和不相符的矍铄精神；而是地摊上那一堆还沾有沙土的生花生。生花生啊生花生，我想得出那嫩得能掐出水的壳里包裹着怎样清香汁厚的花生仁。口水下来前，问了下价格，立时蹲下感受那沙土还在的新鲜感——十多年前的暑假，在乡下总能吃到刚刨出来的花生，就那样从满是沙土和土香的根上揪下几颗，不顾得手脏就剥开壳塞进嘴巴里，那清香，那如奶汁般醇厚的口感……
　　生花生的主人黑着脸说：不兴捡的，我给你大把抓。我回过神来：不捡不捡，你给大把抓。看着她喜逐颜开的表情，我思绪又回到那些年月的暑假，那时的酷热对我来说印象不深，每个假期总会被送到乡下亲戚家。浓荫、河沿、田风、鸟鸣……一切都是那么的清新怡人，甚至连而今听起来烦躁的蝉嘶都是一首安神曲。那时没有城市热，没有二层以上的小楼，没有摩托车的发动声，没有空调的轰鸣声……有的只是来自大自然的馈赠。这样淡丽的生活，怎能不发自内心的热爱生活？唯恐少发现一处美好。
　　拎着一斤半生花生，走回办公室，进门就嚷嚷：我买了生花生，很新鲜的生花生，我一会儿洗洗一起吃。同事们反应不大，或许是有的人没有直接接触过农家生活，不能如我般欣喜；或许是有的人出自农家早已对这些见惯不惯，食之过滥……抓一把生花生，那颗粒明显的沙土啊，不忍除去，细细搓着手指，感受那大地的质感。忽而又急于让舌头复活在生花生的浓汁里，于是端起盆，默默地在水池那里淘洗。水流瞬间搅和起一圈圈灰黄色的沙土水，记忆也泛起涟漪。出于好玩，在乡下的假期，总是抢着参与不少农活，点玉米、匀玉米苗、拔草、修棉花、起红薯……那时的快乐除了被乡里乡间的大人们夸赞“干庄稼活的一把好手”外，最喜欢的莫过于在各家熟悉不熟悉的地里窜来窜去。棉花地里有面瓜，有菜瓜，有香瓜；玉米地里也有；红薯地里估摸着刨一个地面裂开的，就能起一个正在膨大的红薯，让大人们用镰刀削去皮，咔嚓咔嚓地啃着，比什么水果都有滋味；萝卜地里薅一把，带出不太大的青萝卜、红萝卜，井边拎一桶清水洗洗泥，就那么咔嚓咔嚓地嚼着，润到心肺里；连从桃园里摸索着拽下来的、淡而无味的毛桃都有着那时候的特别滋味，脆的，有嚼头的——奇怪的是那时却没有发现我对桃毛是过敏的……
　　花生上的沙土很快就没了，本来隐约透出的深米黄色壳，此时已经是清清亮亮的米白色，微黄，如牛奶般温润。筚去水，鼻尖隐约闻到生花生的清香，不属于泥土的芬芳，属于青涩果实的清香。边嗅着边忆起在地头急吼吼接过亲戚们递过来的、新起的一大串花生秧，就那么抖几下土渣子，便拽一把根上坠下来的花生，搓几下去去土，立马开始剥壳。攒够一小把花生粒了，呼啦一下子全塞进嘴里，上下牙齿一咬合——嗯，真美，满口流汁，清新四溢……眼看着口水要下来了，赶紧坐下，把盆里的生花生反复抓几把，深深闻几次，那芬芳沁入毛孔，急不可耐地剥开一颗：对对，就是这样的，白生生的、臃肿的花生粒，两头微微有点粉红色，这般稚嫩，这般让人不忍心下嘴。可清香一股劲地钻啊钻，等不得再攒一小把了，克制着用大拇指和食指轻轻捏着这住在麻屋子里的白胖子，克制着慢慢送到齿间，轻轻咬下去：对对，就是这个味道，清凌凌的、生生的花生味。这下，克制不住了，把剩下的一颗半全部丢进嘴巴里，快速地嚼，然后细细嚼那已成渣的脆生生。
　　无法抑制地一直剥壳一直吃，吃了好几把才收手。深叹一口气，满足。站起来走走，咂摸着那唇齿间的美好。一直不爱吃熟花生，各种熟的都不爱吃，那样经过炒制活烘干的花生粒，早已失去它自身的原汁原味和并不生硬的脆。尤其迷恋刚起出来的生花生，那一口如奶汁般诱惑的花生水，每次在喝新开的椰子汁时也会想起；那一口耐嚼又爽口的植物纤维，喝完椰子汁，把椰壳敲开，细细嚼着壳壁上白白的椰肉时也会想起……不过椰子的奶香和生花生的奶香很不一样，大抵是因了一个在空中发育，一个在土层里发育的缘故吧！我与大地有着深厚情感，故此特别偏爱那略有土腥子味的芬芳。也只有来自大地的醇厚，才能给我更多的安全感和可靠感，那般的脚踏实地。
　　拍拍裙子，继续坐下，边眼皮不抬地看报纸边不停手地剥花生塞进嘴里，安逸如斯，纸香伴着大地的清香，记忆无法不飘逸。

　　　　　　　　　　　　　　　　　　　　　——2011年8月3日(星期三) 11:4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