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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阿记事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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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2007-02-02

  “虽然他接受了天主教教义,但是在骨子里和潜意识中,他依然是一个吠檀多信徒。”———毛姆 WDV=]D/O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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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穷人也看得起病 r#& JfAo  
  去果阿(Goa)是一个意外。 hmG8 {h/  
  这次到印度,我主要是沿着恒河走,走过她养育的平原,攀登哺育她的高山。位于印度西南海岸的果阿完全在行程之外。但是,未到印度之前,印航公司给了我一个去印度任何一处的旅行套餐———只要交两夜的旅馆费,其他全部由印航包了。 }oSgx  
  朋友替我订下果阿,说那里值得一去,而且时逢淡季,旅馆有空位。 rbIYLVA+V  
  虽然正逢淡季,果阿的阿瓜达城堡泰姬旅馆也并不便宜,大约每晚100多美金。我将此行安排在最后,准备随时取消。当时德里的气温是43摄氏度,我的体温稍低———39度。 x FM^-`7  
  那是离开印度的前夜。晚上7点多,朋友带我去就医。诊所离住所不远。进去一看,一张问诊桌,几把木椅。那里不是私人诊所,而有点儿像中国以前的卫生所。不需要挂号或预约,先来的三两个病人或站或坐,一看就是附近的老百姓。听说印度的公共医疗系统相当不错,穷人也看得起病,这次算眼见为实。医生没要求我出示医疗卡,她对待我完全和当地病人一样,没有差别收费。从看病到抓药,费用大约50卢比,时间一个多小时。给我看病的女医生很专业,她得知第二天我就要长途旅行,不但开了必须的药品,还告诉我只要按时服药,旅行不会有问题。我看着她十分坚定的神态,放心不少,似乎呼吸也顺畅了许多。 Y{#*;p*I  
  此次因为生病,我在德里躺了两天。幸亏我带的药足够我再病两次,因此也不必再去医院。按照原计划,我该启程去果阿了。去还是不去,我一直犹豫不定。外子写了几封电子邮件,甚至特别从北京打电话来劝阻我的果阿之行。我自己也很着急,因为三天之后我将飞去北京,接待参加世界弦理论会议的霍金教授。我很清楚北京的空气污染,担心病情加重。最后凭直觉,我还是决定前往。 }m5()@Q}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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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点像澳门 J65:MaS  
  飞机在果阿的上空盘旋。地面一片青绿,白色钟楼和红色小砖房点缀其中。从高空看下去,我想不起来有哪一个印度的城市具有如此透明的空气;也想不起来,在哪一座城市的上空飞翔,会像这里一样见不到大片的贫民窟。 % a.T@E  
  从果阿机场到我下榻的阿瓜达城堡,还要再坐汽车。因为是淡季,同车的人不多。车子沿海湾行驶,尽在海风和椰林之中。过桥,再过桥,分不清是海还是河,也分不清是桥还是路,海水、湖水或河水总在车旁流淌。经过城镇,葡萄牙式建筑和大草帽样的茅草屋比邻而居。同车人指点着:“曼多维河,鸟岛,我们正在走过亚洲第一长桥……”我看这完全不像一座桥,更像水中的一条长堤。人们在长桥旁捕捉螃蟹,垂钓鱼虾。网里的螃蟹张牙舞爪地抗议,翠鸟叼着一条鱼,突然飞了起来。 ONy\/lu|  
  海风灌进来,下午的果阿气温虽然很高,闷热却随风而去,我突然意识到,咳嗽也被海风吹去了。 (aSuxl.Dq  
  我问同车人还要多久才能到达阿瓜达城堡。 U@n5:d=  
  “得走一个多小时。”他们看我着急,就取笑我,“你把印度最小的邦也看得太小了一点。” EfpMzD7/(  
  我说,“地图上的果阿就像个小纽扣。” HJym|G>%?  
  同车人说,“别看像钮扣那么小,果阿却是一个独立的邦,而且还是印度最富裕的地区之一。当地人的识字率超过80%。你知道这片海湾叫什么?” 1= ,2i)  
  “好像叫孔什么……” ~!g2+^G7+P  
  “叫孔坎。”“那么孔卡尼语和这个地方有关系了?” ;PU'"MeB "  
  “当然,这里的口语主要是孔卡尼语。它混合梵文、德拉威语、马拉地语以及葡萄牙语,很不好懂的。” P6ktA-Hv>  
  我想起来了,来时邻座的女孩完全无法和空服员交流。另一人过来帮忙翻译,她讲的就是孔卡尼语。 `VUJW]wGu  
  田野上,椰林中,渔村里,在小路的拐角上,总能碰上天主教堂或天主教的标记,大小不同,简繁各异。海边的十字架承受着海潮冲击,颇有中流砥柱的味道。在河或湖的那一边,巨大的白色天主堂屹立在绿树丛中。这个标记出现之频繁,几可与喜马拉雅山中的小印度神殿相比。这使我再次想到印度人信仰虔诚,不管是湿婆,还是耶稣。  iD])E/  
  渐渐地,这些标记将一些历史的碎片,从我头脑有限的内存中调了出来。我模糊地记起这地方有点儿像中国的澳门。印度自1947年独立之后,就想收回被葡萄牙人占据的果阿。1961年,印度军队进入果阿,葡萄牙人将其称为“入侵”,并宣布誓死保卫自己的领土,结果却不堪一击。果阿回到印度之后,最初并未建邦,也像中国似的,搞了个特区。后来印度中央政府想把这个小纽扣与马哈拉施特拉邦合并,但是果阿人不愿意,闹了起来。直到1987年,果阿才正式成为印度的一个邦。 ZUS5z+o  
  进入阿瓜达城堡时,细雨纷飞,我突然意识到季风已经来临。季风从阿拉伯海登陆南亚次大陆,从西南向东北,逐渐扫过。在6月中旬,季风进入位于阿拉伯海湾的果阿,7月初到达德里。季风一般相当准时,据说到达各地的时间有时可以准确到只相差一两天。季风和印度的农业收成息息相关,印度人企盼季风,犹如旱季乞雨。在祈求季风的仪式上,印度人将青蛙装扮成新娘新郎,为它们举行婚礼,再放回水中。现在才5月底,季风就已登陆果阿,今年也来得太早了些。 e<a*@ P,  
  鲜花,到处都是鲜花。旅馆附近的石头小道上,散落着朱锦牡丹的长蕊,花朵和绿叶湿漉漉地贴在石阶上。大自然的装点永远是那么随意,粉红、金黄、紫色的花在大堂里散发着幽香。整朵的鲜花漂在水盆中,盆底垫着叶子。紫色的五瓣花聚在中间,红色绣球花围住它们。花瓣清晰地张开了,看起来像一幅静止的图画。风过走廊,花朵微微颤动,尽力保持着水中的姿态。 5VQ-D`kE+  
  旅馆的楼梯口挂着三幅画像,展开成屏风状。每幅画都有一个带框的人像,一女两男,画框外画着几只帆船,还刻了年份和人名,可惜那些字都看不清了。一个餐厅服务员刚好路过,他告诉我,这是果阿最有文物价值的画,记述了葡萄牙人1498年初临果阿的历史。我猜中间的那位就是瓦斯科·达·伽马。 Ty~z%=H  
  7年前,在南非好望角,我曾见过达·伽马纪念碑。绕过一个印度洋,再次和这位葡萄牙航海探险家相遇,觉得挺有意思。 S+- $Ih`[  
  当年,欧洲人寻求新欧亚航线的热情源于口腹之欲。15世纪中叶,制冷设备尚未发明,鲜肉全靠香料、盐巴腌制来保存。不信基督教的土耳其人占领了君士坦丁堡,令欧洲与印度的香料贸易受阻。当时,文艺复兴增进了欧洲人了解世界的渴望,葡萄牙人开始了航海探险。达·伽马绕过好望角,先到达印度的卡利卡特(旧称科泽科德),再从那里抵达果阿。 'wMvO{}$  
  葡萄牙人在果阿住了下来,并开始传教,于是果阿就成为葡萄牙的一块飞地。虽然上世纪60年代,印度将这块飞地收回,但是此地沿用了葡萄牙人的命名———果阿,而不是《摩诃婆罗多》中所说的Goparashtra或Govarashtra。 %, iAn gF'  
  大厅里只有三五个客人,我独自坐在窗前。细雨中的海面,渔船收帆归去。葡萄牙人修筑的红砖古堡伸出海岸,面色凝重地迎向风雨。雨中,几个钓鱼人依然不肯归去,细长的钓竿固执地飘在海风里。椰树犹如刚洗过头发的女人,散开长发,任风吹拂,洒下的水打湿了一湾又一湾新月般的沙滩。紫金色的晚霞透过来,投射到轮船上。那艘巨大的轮船停在海面,与古堡遥遥相对,似乎永不启航。 }gt)cOaY  
   G{>PYLxOb  
  印度最西化的地方 t)?K@{ 9  
  我盘桓在老果阿城里。海滨大道,五颜六色的房子,一座又一座的小桥穿梭在运河上。昨晚,我已在阿瓜达城堡稍稍领略了当地的秀丽风景,但是进入城市,街道洁净安宁,小巷人迹稀疏,全无印度城市惯有的喧闹和拥挤,还是令我非常吃惊。白色或艳黄色的墙上挂着蓝底白字的瓷牌,上书门牌号或店名,令人恍若身在南欧的某个地方。一对父子站在门口谈话,长相也像欧洲人,但显然不是游客。据说,当年葡萄牙人和当地女子通婚,为此地留下许多欧亚混血儿。 L$ sENOm  
  老果阿中心是联合国文化遗产保护区,最知名的几座天主教堂均步行可及。白色或红砖教堂尖顶高耸,钟楼里吊着铜钟。黎巴嫩侧柏排列在洁净的街道旁,被修剪成宝塔形。被岁月涂上斑痕的圣人雕像,或站立在草坪上,或隐藏于浓荫下。教堂钟声响起,下垂的树叶仿佛也随之震动。如果不是飘荡在教堂门口的各色纱丽,人们会误以为这里是前葡萄牙殖民地巴西。 5jwv!L<n  
  进入教堂,极高的白色雕花拱顶,令人叹为观止。木雕的巨大神龛和讲道坛十分精致,使人眼花缭乱。拉长脸的圣像,垂头受难的耶稣,托柱头上颇为痴肥的小天使,这一切再次令我想起巴西萨尔瓦多市的教堂,那里也是联合国文化遗产保护区。 |s(Ih_Zn  
  耶稣大教堂的外表毫不引人注目。红砖长方形,大概三层楼高。因圣徒方济各·沙勿略(St.Francis Xavier)的棺木存放于此,它成为果阿最知名的教堂。这位圣徒于1542年来到果阿,据说几年当中,就吸收了3万多信徒。大概在1552年,他动身去日本和中国,最后死在广东省台山县的上川岛。他死的时候非常孤独,同行人草草将他掩埋。但是三个月后,人们挖出他的尸体,居然没有腐烂,于是将其运回果阿。去世近500年,圣人之尸未加任何防腐剂,仍未腐烂。每隔10年,教堂将他的尸体拿出来展示。上一次为2004年,听说教皇保罗二世也曾来此参拜。 -vY5h%7kf  
  走入大教堂,立刻有人引导我来到内庭院。围绕庭院的是两层白色楼台。到处弥漫着蜡烛的香味,而非惯有的印度香。教堂内正在举行周日礼拜。我站在门口,向礼拜堂望去。听说果阿的一半人口都是天主教徒,我想里面一定挤满了人。出乎意料的是这里并不拥挤,还有不少空位。管风琴继续奏鸣,信徒用当地语言唱着圣诗,曲式相当西化,并非我想象中的印度民歌。 9rT^rTV  
  礼拜完毕,我跟着众人绕着圣方济各·沙勿略的棺木走了一圈。棺木位于教堂一角,加上基座大约两层楼高。大理石的主棺上雕刻着大幅的传道画面,上有小天使雕像和其他神圣标志。人们以头触摸棺木前的十字架,将金色的菊花放在棺木前。这种花在别处,也被用来供奉湿婆和毗湿奴。 Qy[S~D_  
  在南美,我见过戴印第安人羽冠的圣母,还见过一些非常本土化的圣像。但是在此地,几乎看不到本土化的圣物,似乎一切都保持着西方宗教的原貌。我听说葡萄牙人尽力拔除印度信徒的传统习俗,他们禁止在天主教堂进行任何带有印度色彩的崇拜仪式。如果在天主堂举行婚礼,新人不能涂牛奶和椰奶混合的油膏,也不能在礼拜中用前额碰触新鲜稻米。梵蒂冈一直对果阿的天主教会不甚放心,他们害怕印度教会慢慢地渗入正宗的天主教。 fR{_P  
  我在教堂内外拍照,果阿人都会闪开,十分注意不要挡住镜头,这在印度其他地方很少见到。在教堂外,我第一次看到戴遮阳帽的印度姑娘,还有当众搂抱的男女青年。司机告诉我,上世纪80年代,这里开放一个海滩天体浴场,果阿的老百姓都去看新鲜,现在对那里已是司空见惯。我感觉果阿是印度最西化的地方。  &.s.g\  
  归途中,我看到一对新婚夫妇正在参拜印度教神殿,想到天主教强烈地反对种姓制度,就问司机,“信仰天主教之后,是否不同种姓之间通婚比较普遍?” *jPd=+d  
  回答基本是否定的。这位司机的回答证实了某些前行者对果阿天主教的观察和了解。 <%m1+%mA.  
  BBC长驻印度记者马克·塔利在《改变的圣坛》中提到,果阿除了梵蒂冈承认的天主教会之外,另有本土教会。本土教会并不禁止在天主堂内进行印度式的崇拜仪式。那些属于梵蒂冈教会的信徒也会偷偷地去朝拜印度神。毛姆在《一个作家的笔记》中也曾描绘一个果阿天主教神甫,此人在梵蒂冈受训多年。毛姆说,“虽然他接受了天主教的教义,但是在骨子里和潜意识中,他依然是一个吠檀多信徒(Vedantist)。” KfZb=v;-l  
  离开果阿,我有一个遗憾。我忘记了问一个信仰天主教的果阿人对于死亡的看法:他们是相信轮回转世,还是相信天堂和地狱? %l a1-r~  

南方周末    2007-02-01 15:48:20

我们希望希望生命创造奇迹, 我们希望希望爱情温暖心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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