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用第95楼maia刘于2010-01-16 13:33发表的 :
元月十六日
今天到凤凰了,天气挺好的。
刚看了中心校初中部一些班主任给我的一些推荐学生自己写的资料,这些孩子都是想得到资助的,有一部分是我的学生,心情很沉重。
助学这个话题在九月份的日记中我写了日记,表达过我的看法,但是我们很多的资助人都说不要自己资助的孩子在学校有都优秀,但现在我们的资助在学校造成了很不好的影响。学生也好,老师也好,都不把这个当作一个什么严肃的事情来看待,所以有些学生的家长真的是拿助学款回去买肥料,买肉吃了。到了十二月的时候,我好不容易把助学款都发完的时候,我们中心校的老师们每看到我上跑下跑的时候就要跟我说,让我跟组织反应不要随便资助学生!我们的资助人们,你们给了那两百块,五百块钱完成了自己的心愿,但你们都没有想过影响和后果!这边的情况,不是一般的情况,是你看文字觉得很不理解,但确实很真实的情况!!我们组学部的同志们真的很辛苦,今天又看到自己熟悉的学生给我写的材料,心情真的很沉重!还是那句话,请慎重资助学生!减轻志愿者的工作!
现在在凤凰我是再也不说我是支教老师了,如果下期有志愿者来的话,请你们也记住,在凤凰志愿者代表有钱人,很好宰!!!村里头的人一看到你就跟你诉苦说家里穷,也不管是不是真的这样,连村里要买耍狮子的狮子都想要志愿者拉赞助了。。。唉! 不要对环境有太大的期待,做好自食其力的准备!!
.......
我非常同意楼下mapgirl老师的观点,支教老师作为不涉及利益冲突的第三方应该更深的介入到受
助对象的审核工作中来。除此之外,我还有几点对助学以及更广义志愿行为的看法。
受助对象的选择和资助款项的发放确实是一件比较费神费力的事情,同时也是一件需要理智对待
的事情。
而这份理智则来源于良好的逻辑判断能力。在支教的过程中总会遇到很多与自己想象中不一样的
问题,良好的逻辑判断能力不会令一位志愿者在现实与想象的冲突中被自己的心智导向混乱,以致做
出错误的判断,或者在问题前面出于气愤止步不前而不能够追根朔源般的真正解决矛盾所在。受助孩
子的父母拿资助款买肥料、买肉与否怎么能就证明一个孩子是否优秀呢,这在逻辑上本就是站不住脚
的,这只能证明孩子家长的此种行为是对是错。
那么,关于对错这一点,我想举一个发生在我身上的例子。大学的时候我资助了一个云南小学3
年级的孩子,当时是每个月50元钱,我以为这50元钱是用在了她的学习上,直到她上到5年级的一
天,当地负责发放助学款的人在和我的聊天中无意间透露出了款项的用途,那就是这每月一笔的钱其
实是用于家里购买化肥和一些生活中必须的日用品。当我怀着惊讶甚至是有些激动的语气追问下去的
时候,负责人却异常平静的向我解释了其中的缘由。每一笔资助款其实是把一个孩子从家里“买”出来,
好让他(她)可以继续的上学。对于身处山区的家庭而言,每一个孩子都是一个劳动力,这个劳动力
干家务、制作手工编织品所创造的价值对他(她)的家庭都是一笔保证温饱的财富。九年义务教育,
不收取学费了(虽然还是有各种莫名其妙零散的费用)但是这个劳动力一旦上学了,这笔用于支撑一
个家庭不可或缺的财富也自然就没有了,所以资助款中的大部分就多被用于此了。时间一晃也已经过
去六年了,她现在马上就要考高中了,在这些年中我的每一笔的资助款绝大多数都没有直接的用于她
的学习。举这个例子的意思在于,虽然我不知道你所说的家长拿着钱购买肥料和肉是否真的与他们孩
子的教育有关,但是从我的了解来看,在麻冲下面的很多村子中都存在着在我身上发生的这种情况。
其次,对于受助对象优秀的判断标准。即时即刻的成绩只是之一,更主要的还是一个孩子全方面
品行的考量,而这个考量是需要时间的,是需要长时间观察和接触的,是不能够断下结论的。但是,
一位支教老师的精力毕竟是有限的,是无法去细致的考核每一位当地学校报上来的孩子的,更何况不
同的老师所依据的价值判断标准又不尽相同。
另外,关于慎重资助学生这一点。慎重是要建基于尽可能全面、客观的信息之上的,这些信息主
要就是来自每一位身处当地的支教老师的判断。相比孩子和学校的领导,志愿者完全是在没有利益冲
突的第三方的立场上去给出评估的答案。虽然没有利益冲突,但是,如果一位志愿者的心态或者判断
的价值依据出现偏薄之时,这独立的第三方所作出的判断价值也就失去了公正、客观的意义。
这也就是当我看到“现在在凤凰我是再也不说我是支教老师了,如果下期有志愿者来的话,请你们
也记住,在凤凰志愿者代表有钱人,很好宰!!!”这句话时感到非常惊讶的原因了。秋季学期在麻冲
所出现的一些事情对于支教老师的影响是不能忽略的,但是就我,我身边很多同行的支教老师和往届
的志愿者们而言,即便遇到了很多困难,但是脑中也不会冒出这样一种非常决然的声音。志愿者在山
里的确是有钱人。我有几次在赶集的时候碰到过缺斤短两甚至卖家将发了霉的米卖给我的情况,食堂
因为我多吃半碗饭而要多收取米饭钱的情况,当然还有我的房间中也丢过钱财的情况,只是这些事情
在相对“很发达”的城市中同样屡见不鲜。我不想在这里去义正言辞的探讨善与恶的本源,更何况其间的
很多事情根本无关乎所有人的善恶,而是同样在利益面前的失衡,为什么以志愿者的身份在山里就一
定要“无比的重视”,就一定要给这个失衡天平向下的一端再附加上自己主观意识的砝码呢?更又为何要
以个别不愉快的情形而代表对整体的看法呢?同样是就我而言,这些不愉快的事情也正是个别的现
象。而对于你所说的诸如村里头的人一看到你就跟你诉苦说家里穷的此类事情,在我家访以及和村里
其他很多人接触的过程中,除了没有你说的夸张之外,这种现象的确是存在的,但是,这绝对不等同
于他们就是在向你伸手要钱。他们的言谈更多是出于处在城乡二元论格局中非常弱势的一方的一种真
实的感受。被封闭、经济不发达、社会资源的不公平分配,对外面世界既想往又充满着不信任感(一
名外来的志愿者也往往扮演着代表外面世界的角色),山里人的喜怒哀乐都在其中,他们没有恶意,
了解他们也并不是为了什么,仅仅是一个人与另一个人之间真诚的交流,只不过在互相尊重的了解中
我们不会因为一些所谓的刁难而丧失自己理智的判断力。
“不要对环境有太大的期待,做好自食其力的准备”。这句话说的没有错,不过这不要有太大的期
待不应是自己脑中愉悦的幻象,这自食其力也不应是带有犬儒味道的接受。正如同我复审过的一位支
教老师所说的:支教有一种心理落差的风险,这一项风险发生的概率相比外部环境构成的风险更高。
看清这些风险,那么当我们遇到困难的时候,自省而明确的控制力也将随之产生。这不只会帮助我们
更好的完成自己既定的教学目标,亦会日后让我们每一个人在回忆过去的同时去积极寻求明日对于整
个社会的责任感。
关于麻主任令你搬出宿舍的做法也非常出乎我的意外。你在这里提到的麻主任可能已经不是我认
识的麻主任了,虽然我和他,在很多事情的做法上一直存在着差异。在此,我想表述的是,官派的做
法在整个中国的大环境中都基本上是一致的,也正是在此种体制下如何更好找到自己的定位从而渐进
的去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改变一些事情才是我们要认真思考和付诸于行动的。
最后,我理所应当的要向你道声感谢,谢谢你为四年级的那几个孩子发放助学款所付出的辛劳。
当然,这句话对助学部门的志愿者们更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