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10日 周五 立冬
周末奇遇记
下了两节课，已经11：30，卷起刚考完的单元试卷，匆匆收拾好随身背包，一人一支打狗棒，两位老师再次开始奔赴凤凰县城的漫漫征途。
计划先徒步至麻冲（两小时），为中心校的同仁们带去沉甸甸的问候。那可是实实在在的沉啊。除了常规装备，张老师背着俺珠海友人寄来的广式腊肠，俺背着她爹妈千山万水亲自送来的牛肉辣酱，迎着今年第一轮螽冬日暖阳，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在大大小小的碎石子上。
（一）
半小时之后，我们接近了途中第一个危机四伏的村子―――雷公寨。这条路穿寨而行，几户农舍大门紧贴公路，这几家的狗也自然将路面划为各自的势力范围。每次我们经过，总得保持十二分的高度战备警戒。小心翼翼的走入村寨中央路段，迎面遇到一只神形凶悍的狗对我们怒目而视。我胆战心惊的从它面前通过，不放心的扭头看了一眼，却发现它在我身后似有不轨之谋。我本能的将手中竹竿挥动起来对着它，想吓退恶狗。没想到更激起它的愤怒。这狗发出令人恐怖的声音，甚至吼出几声儿狼似的长啸，同时欲向前扑咬。前面几米一只瘦弱的土狗听到之后，居然也回应了相同的长啸，似乎是在召集全村的同伴，欲对我们周而歼之。气氛顿时紧张起来。我立即对凤儿喊：“你负责前面的！我负责后面的！”我俩凭借各自手中的“打狗棒”，一边与恶犬对峙防守，一边慢慢沿路向村外撤逃。好不容易摆脱两犬的夹击，快出村口时，仍然听到村内狗吠此起彼伏，似乎随时都会群袭而来……
又走了好远，渐渐定魂收魄，安全上路。
（二）
一个多小时了，终于走过的U形路段。隐约间听到后面传来机动车的声音。本着“宁可错判三千烟猪石”（拉烟叶、活猪、石料的大卡车，我们是断然不敢搭），“不放一辆皮卡蹦”（既可载人又可接货的轻卡车和寨里常见的三轮蹦蹦车）的宗旨，我们选了一个有利地势，站在路边守株待兔。当那声音从山后一转弯跃然眼前―――天哪！太激动了，居然是辆越野车，车身上赫然“法院”二字。更让人心绪复杂的是，这辆车我们刚从学校出发没多久就迎面遇到过，当时只是心里嘀咕了下：“它会不会很快返回啊？”但马上就将如此奢念打压下去。
现在又遇到，不管怎样，都是一份珍贵的礼物啊。我当机立断，跃于路间，伸手将它拦下。
看车窗摇下，“可以让我们搭段路吗？”我急忙问。
“你们是什么人？”车内人将狐疑的目光与这句话一起递了出来。
“我们是扭仁村的支教老师。”我忐忑的答道。
“啊？是支教老师！快上来，快上来！”
车上闲聊几句，原来是县政协的干部（后来得知是副主任），碰巧与中心校的龙校长也是同村，便要请我俩到凤凰吃饭。顿觉受宠若惊，开始百般推辞，最后仍是盛情难却，只得客随主便，欣然前往。
说起来蹭车又蹭饭，实在汗颜。但这餐太值得纪念了。我们的支教美味餐单上，又增加了两样新品：鹅肉与狗肉！
这就是传说中的“天上掉馅饼”吧？哈哈！
唯一遗憾的是，打算背到麻冲的给养被直接拉到了凤凰。
（三）
入住凤凰据点―――老洞苗家客栈。
这个周末，照例完成洗澡伟业后，我们还做了另外一件大事，去酒吧喝酒蹦迪。半打都没整完，我们就晕乎了，尤以我为甚。互相搀扶，跌跌撞撞走在寂静的古城石板路上，放肆的嘻笑怒骂，不雅得很呐！
差不多十二点才回到客栈，老板还在为我们等门。惭愧之际，用手遮挡着布满醉意的脸，溜身上楼。
听张老师形容，我不象是在释放这两个多月的压抑，根本是二十年的！
（四）
返程，居然换了六次车……（详见凤文）
11月11日 周二 晴
周五就考完试，一直拖着不想判卷子。这活儿对心理承受能力绝对是个考验。上回考试全班23人，均分29分。那次判卷子的痛苦经历让我的自信心严重受挫，留下病根，所以很怕干这活儿。
今天硬着头皮摊开一撂试卷，无论如何也得判完，明天要讲题啊。为了避免中途崩溃的恶性事件，我听从张老师的建议，将几个成绩好点学生的卷子分段插开，这样可使我在遭受连续打击时能及时出现一个较高分，不至吐血而亡。
判着判着，居然感受到些惊喜，似乎这次大家的成绩都有所改善，以前考几分十几分的飞跃至三十几分，考五十多分的也增加了几个，真是老天垂怜啊。最后一算，均分已从29分升至36.35分！大跃进啊，哈哈，加油！继续努力！
11月13日 周四 晴
（一）阅览室
昨天，让几个男生搬了些旧桌椅放到“阅览室”，一个由校长大人审批钦定的空房间，开始“试营业”。
书摆进去，有些空落落的，看来还得想办法再划拉点捐书。
对于全校的孩子来讲，这个房间太小了，看书的加上凑热闹的，乱哄哄吵得我头皮发麻。忍无可忍，我开始宣布阅读纪律并警告那些顽皮的小家伙。滑稽的场面出现了，我站在那里说一句，坐在学生堆里的麻老师就用苗话重复一句。让人觉得这个傻乎乎的王老师简直是多余的。
今天，重新调整策略。将张老师那俊美的书法贴在门上，规定每天中午1:30---2:10为开放时间，四个年级每周轮一次，就可以避免太多人拥挤在小屋里了。
其实，除了中午，我也会给爱看书的孩子开小灶。比如下午4：00放学后至天黑前，家在本村的孩子在承诺好好爱护书籍的前提下，可以不用我看着，自行呆在阅览室。
（二）恶梦重袭―――继续战“豆”
已经是冬天了，前两个月的疤痕仍然层层叠叠的丑陋着，但不痛不痒的也就不太在意。
没舒坦几天，昨晚突然又发现四五个包，奇痒无比，照例抓了事。在疼与痒之间，我选择前者。
没到，这又是新一轮恶梦的开始。二十四小时后，也就是现在，发现硬硬的红疙瘩攻占全身。从脖子到脚脖子，粗粗数出二十个左右，抓破的地方被贴身衣物摩挲得越发刺痒。
这种气候，该不是蚊子、跳蚤、小咬的作品吧，只剩一种可能―――湿疹！
前段时间连着十几天阴雨，一放晴我就中招，今晚得好好把被子里的湿气烤烤干。
11月16日 周日 阴
今天麻冲赶集，所以比较顺利的从凤凰回到村里。
中午，带着二斤猪肉和一身尘土，打开房门第一件事是检查电。唉，意料之中的失望―――停电。
吃了碗热乎乎的方便面，两位老师各自钻进被窝儿，好好抚慰下畏寒的灵魂。
我继续看着＜汤姆叔叔的小屋＞，在窗外阴郁天空的背影下，一次次为黑奴的悲剧命运唏嘘落泪。直到捧书的手越发冰凉，便昏昏沉沉的睡去。
11月18日 周二
今天，我犯了一个严重的错误。
上课时，WZX总是捣乱，让我很生气，就走过去警告他：“上次你没来上学，妈妈让你写假条你都没写……”这是他们村的龙老师对我说的，现在想来极有可能是我记错了，也许她说的是吴MX或吴GY。“……这次又在课堂上捣乱，我如果下学后把你留下来，妈妈一定不会反对的！”
说完这句话，突然感觉气氛有些不对。吴ZX刚开始是充满疑惑的看着我，继而低下了头。后面坐的LF声音不大，但听起来有些刺耳：“他妈妈死了……”起初以为他开玩笑，但YS在一旁证明：“LF说的是真的！”
我顿时尴尬的站在那里，不知所措。ZX低着头，不停用小黑手抹眼泪。为了不影响全班同学，我硬着头皮继续讲课，但目光总落在可怜的小家伙身上……
下课了，我鼓起勇气，向吴正星道歉。
原来，他和爸爸住在一起，姐姐上初中，弟弟不知在哪里上二年级，好象不怎么回家。我也不忍心问太多。只得极尽温柔的拍着他的肩膀，轻声细雨的安慰仍在抽泣的男孩。
我一直担心由于鲁莽而给他带来伤害，好在下午给大家上体育课时，发现他已经恢复了一惯的调皮，才让我稍稍松了一口气。
11月21日 周五 热烈欢迎麻冲中心校支教同仁光临寒舍！
中午放学后，我俩和四年级的孩子们一起，步行到茶坪家访。路上差不多走了四十分钟。
我的班只有麻菊芳住在茶坪，家里五个孩子，她是老大。爸爸出去打工，妈妈在家，还有爷爷。我们到时，大人不在家，都干活去了，妈妈去田里，爷爷放牛打柴去。
在村里转了一圈，返回村口。周周和婷婷搭赶集车刚好也到。她俩走访时，我们先行一步回扭仁，准备晚餐迎接她们。
晚餐：回锅肉、蘑菇炒肉（早上仙玉拿来，前一天在松林里采的）、现氽肉丸白菜汤。
11月22日 周六
（一）高通、扭仁家访
MXM：
由在家里的奖状从2003、2004至2005年都有。三年前家中遭火灾，妈妈去世。她个子很小，在班里成绩不是很好，也没什么特别之处，计划中不打算去她家，我甚至没怎么把她放在心上，是旁边的孩子说XM家就在附近，才顺道看下。
XM不在家，跟爸爸去地里收红薯了。90岁的爷爷和奶奶在家。奶奶对我的到来有点激动。虽然无法直接交谈，全凭周周班上一个翻译，但我能深切感受到老人质朴的感情。走时，奶奶一送出院外。我走出好远，回身看见小路尽头的石头房子边上，一个瘦弱的苗家老人孑然倚墙的身影。
听带路的女孩讲，新美自从家中突遭变故，失去母亲后，就变得沉默寡言。有些调皮的孩子笑话她没有妈妈，更使她胆怯自卑。
XM奶奶也说，这孩子很想好好学的，只是没有管她。
我得多用些心了。
WZX：
LLH差不多都把我们送回扭仁了，才走到正星家。这也是个单亲家庭。
ZX放羊去了，爸爸在家干活。有个姐姐在阿拉上中学，一个弟弟过继给姑姑，在翻身，恰巧在芳芳班里。
妈妈生小弟弟时因心脏病，不到一个月就去世了。一个男人无力照顾初生婴儿，只好送给妹妹抚养。现在家里两个孩子，几亩地，还要养羊喂猪，当爹又当妈，也着实不易。
爸爸希望我严格管教ZX，并说，今年家里不会让他干太多活，好让他专心学习。
（二）早餐：扁豆红烧肉、清炒白菜、平菇炒肉。
晚餐：饺子、兔肉。
11月23日 周日
早餐：韭菜河虾鸡蛋馅饼、皮蛋瘦肉粥。
吃太饱了，去水边看看风景消消食，幸福生活啊！
送走周、婷二人，又去塘边洗了衣服，累坏了。
晚上：她牵挂她的孩子，我牵挂我的落寞。
11月24日 周一
吃早饭时，凤儿突然说要回北京。虽然这种场景我们已经模拟过无数次，但它真的来时，我仍然不知所措。
她女儿病了，发烧好多天。昨晚张老师都急哭了，今天一早，终于下决心回去一趟。
“回去看看，照顾几天，小家伙一定很快好起来。你的课我来上，这里你也不用担心。”我说了很多安慰她的话，想悄悄安慰下自己时，却一个字也想不出，脑子一片空白。
外屋的灯坏了，校长不在，可我不能等，在夜幕降临前，怎样也要想想办法。
……
感谢上苍，那盏灯莫名其妙的亮了！
11月25日 周二
中心校领导来扭仁小学听课。四五位，其实就听俺一人儿的课。张老师运气太好了。
11月26日 周三
耳朵冻烂了。
起初以为是虫子咬的或是湿疹，比较搞怪的是两只耳朵一边一个，超级对称。
后来别人发现告诉我，才用手摸到真象是烂开了一小块。
人生的又一个第一次，第一次耳朵被冻。
拍照留念，谨存。
11月28日 周五
凌晨，我被冻醒了。打开电热毯，抓紧时间再眯会儿。
这一会儿，居然做了两个梦。
梦境一：
邻居家用自制的豆腐焖鱼头，看上去好香啊。不知怎的来了很多人，都围着那锅鱼头豆腐……最终俺也没尝到那是什么味儿。
梦境二：
一条蛇蜷成一堆，看上去不是很大，昂着三角形的脑袋，是毒蛇！我小心翼翼地想用手抓它，它却突然伸展了身子，变得比想象中大了许多。我害怕了，缩回手躲开。蛇窜进了奶奶家厨房，我急忙把门关上。蛇在里面用身体撞击门板，发出“嘭嘭”的声音。我拼命拉着门把手，忽然蛇信从门缝间探过来，“咝咝”的甚至舔到我的手指。我吓得大叫起来，“啊―――”一声，把自己吓醒了。
中午下课后，大家一起到教育局与诸位领导座谈。最让人高兴的，是免费的晚餐和住宿，呵呵，太没追求啦。
12月2日 周二 晴
今天，顺利上完六节课。晚上也不害怕了。做饭、吃饭、洗漱、运动，碧昂丝的CD一直陪伴我。太阳渐渐落山了，这个夜晚来得很自然。看会杂志，准备开播港剧“家好月圆”。呵呵，不知真是自己调整好状态，还是昨晚得知张俊凤同志周末返校的好消息。
12月3日 周三 晴
最近每天连续上五六节课，到第四节嗓子基本已喊不出来。下课后只想放松，懒得批改作业。四年级的考卷仍然静悄悄地躺在抽屉里。
昨天当着全班同学的面批评了MXY。她自尊心受不了，突然变得反叛起来。看来我得注意一下自己的方式了。
第五节快下课时，忽然觉得头晕。第六节干脆让三年级孩子自己上体育课吧，我得休息一下。
17：35分，放学后一段时间，XY不好意思的来找我。我松了口气，问题终于圆满解决了。
傍晚，为了送助学款，去了麻韶斌家。
MSB一家四口，还有个妹妹上一年级。爸爸今年出去打工，妈妈在家照顾孩子们。前几天听龙校长说，SB爸爸几个兄弟的孩子中，只有一个男孩，自然是全家的重点保护对象。韶斌今年本该在麻冲中心校上六年级，上个月突然转回扭仁上五年级，正好在我的班。说来也奇怪，只因为一去麻冲就生病，一回扭仁就没事了，六年级总休病假，基本没怎么上课，跟不上了，只好回来。准备把身体养好，明年再去麻冲上六年级。
在他家等了会儿，妈妈挑水回来了。说明情况，把钱送到，让她写个收据。可妈妈说自己不会写，只好请他大伯来帮忙写。但大伯也不大会，只能是由我写好内容，他勉强签个名字（还写错了）。
12月3日4日5日 周三周四周五
二号夜里突然变天了，风很大，许多门窗都被刮得叮咣作响，还听到不小的雨声。但早上却发现地面干干的。
夜晚的恐惧再次袭来，连着三个晚上几乎无法入睡。看完一部小说，几十集连续剧。
周二：半夜两点左右入睡。
周三：凌晨四点半之后入睡。
周四：早上六点多入睡，七点多被挑水的人叫起，八点多被学生叫起开教室门，九点多必须 起了，无论如何，十点得进教室。
安静时就会听到种种奇怪的声响，只好把音乐打开，陪我看小说或者看港产连续剧。周五实在熬不住了，搭龙校长的摩托车去了麻冲。
12月6日7日8日 周五周六周日
说实话，中心校的条件没有我们扭仁好。但这两晚我睡得特踏实，周日早上居然赖到中午十二点多。
只是晚上太冷，想取暖，一直为点燃炭火作着不懈努力。没干过这活儿，笨得很，被烟呛了两晚，有些头痛，据说是一氧化碳中毒，唉！
周六和周周、婷婷去了卧龙峡。虽然中途被迫脱鞋光脚勇涉寒水，但心情颇为愉快，少许劳顿便算不了什么。
下午，亲爱的张老师终于回来了。我从此心情大好，天气似乎也温和起来，一点不冷了，呵呵！
我们的自由天空 公益助学项目组（OFS，桃李天）>Prepare For Volunteer Teaching · 支教行前>Volunteer Teaching in FengHuang · 湘西凤凰支教【暂停】>湘西凤凰县麻冲乡扭仁村小学支教日记(08秋季)---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