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访报告]2017年春湖南通道助学走访小记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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支教管理员

只看楼主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2017-04-24

BY：雍文倩
     2017年初春，我有幸跟随OFS公益助学组织，去到湖南通道县进行助学走访活动。
    从上海到湖南通道，并没有直达的火车或者飞机。需要先坐7个多小时的高铁，到达湖南怀化，然后从怀化高铁南站去到怀化汽车站南站，搭乘2.5小时的大巴，方能到达通道县。饶是搭乘清晨6点从上海出发的高铁，辗转抵达通道县，亦已是晚上6-7点钟了~
    和事先预想的略有出入，通道县没有全国扶贫县的困顿破败，相反其整体县城建设得颇为现代化。城市主干道干净整洁、两旁商铺林立；在县城中心的河道上，按照仿古的式样建有侗族风雨桥。在华灯初上的时分，风雨桥上满挂的彩灯也陆陆续续得亮了起来，竟给整个小城平添了几分古朴的味道~

匆匆放下行李，还来不及吃饭，走访小分队即前往当地最好的中学——通道一中，为通道下属的独坡乡升学上来就读高中的学生们颁发奖学金。
通道第一中学位于渠水河畔，创建于1944年，是怀化市首批挂牌的重点中学，也是通道侗族自治县唯一一所完全制中学。应该说，能够考进通道一中、并读到高二高三的学生，原本在独坡乡就读初中时，都是属于品学兼优的好孩子。然而，在我们向其发放奖学金和一对一访谈时，却发现孩子们的成绩并没有我们想象中的那样理想。不少高三的学生在3月份底临近高考时分，其模拟考每门功课的成绩也只能在60-80分间徘徊（满分150分），有些甚至更低；在班级里的排名，也一般处于比较靠后的位置。在后续和老师交流中，我们也进一步获悉：独坡乡的教育质量，在整个通道县并不算靠前；独坡乡能考进通道一中的孩子占独坡乡总体应届初三毕业生中的比例只有10%，而这10%的孩子中最终能够考进大学的也只有10-15%！学习习惯较差、学习方法不得法，是通道一中老师给到独坡乡小孩子们的普遍评价；除了死记硬背、找不到更好的学习方法尽快提升自己的成绩，经常开小差、无法集中精神全力以赴准备高考，是访谈中大多数就读高三的独坡乡孩子们的普遍烦恼。基于此，近几年来，从独坡乡升上来读高中的小朋友中，仅有一名最终考进了一所二本院校读本科，更多的孩子们最后还是去到专科学校；甚至在我们此次回访的孩子中有一位，因为自己成绩太差，竟辍学、中断了自己的高中学业，直接去打工了。

    是什么样的原因，造成这些OFS走访确认资助后的优秀独坡乡初中生们，在进到高中后就后继乏力，无法向更高等的学府发起冲击呢？带着这样的问题，我们去到了独坡中心校，并在中心校老师的陪同下开始了后续几天的独坡乡及其下多个乡村的走访活动，着重对OFS准备资助的初升高小朋友们进行家访。
    按照我国目前的乡村教育编制：包含有小学1-6年级的学校是完小，包含有1-5年级的是村小，只有几个年级的就是办学点；这些办学点、村小、完小都由乡中心校直接管辖的。因此，位于乡政府所在地木瓜的独坡乡中心校，作为乡里唯一一所从一到九年级都有的九年一贯制学校，下辖五所村小和六个教学点。
    在独坡乡当地读书的孩子们，可以选择在离家较近的办学点、村小、完小就读；从家里往返这些办学点、村小、完小，一般单程需要十多分钟。但我们在实际家访中发现，也有好几户人家住在山上、需要爬山涉水方能抵达，往返学校的也需要半小时到一小时的时间。或者，也可以选择在独坡中心校住校就读。独坡中心校的环境相对于办学点、村小、完小自然要好不少，还可以提供住校的条件。但每月几百元的住宿费、每月不少于500元的伙食费（一顿饭最少5元，一个月30天约450元），在当地贫困学生的家里，就是一笔不菲的开支了。当然，如果能够考进通道一中，初中开始就可以在县城就读。通道一中初中住校的名额较少，大部分的孩子需要父母最少一方陪同，在县城里租借房子、日常食宿开支等比之前两种就更要高出不少~

独坡乡作为全国贫困县通道县的下级乡，和通道县城相比，独坡乡的条件就差了很多。虽说村村都有通路，但不少路其实只是乡间的泥路、田间的小道，更有不少人家靠山而居，需要抓扶两旁的灌木一路攀爬才能抵达。走访期间春雨不断，满路湿滑泥泞，很难想象在这样的环境下，村民们日常都是如何出行的、小朋友们又是如何往返求学的……

当地人的主要收入，是主要依靠父母在外打工赚钱寄回家。一般父母远的去到广西柳州打工，大约1-2年才能回家一次；近的就在通道县城或者怀化等地打临工，半年左右就能回家一次，但这样的话，一个月的收入大约就只有1000来块钱了，维持日常生活就变得比较困难。家里日常主要还是靠爷爷奶奶照顾，爷爷奶奶多半不识字，作为侗族人，有些老人甚至听不懂普通话，管束孩子们读书自然也是有心无力。
除了极少数条件尚可的家庭（父母一方打工收入较高、祖辈们没有疾病），大部分的父母们为了维持一家的生计，只有双双外出打工，将孩子"全托”在学校里读书，就说一句“我把孩子交给你们学校了，要如何怎么管教都由你们老师们做主”，之后家长会、家校联系，几乎是无；如果老师打电话给家长，家长们多半也会在电话里说“我现在在外面打工啊，我回不来，我家娃还是要拜托老师你们来管”……

缺乏完全家庭教育氛围，孩子们最初的学习习惯又如何能够培养起来呢？为了在有学校老师管束的情况下多加强一些学习习惯的培养，村小、办学点等的老师们往往会要求低年级的孩子们进行晚自习，在完成当天功课后才放孩子们回家。这样，每天放学的时间点，往往要到在晚上7-8点，再回到半山腰的家就要九点过后了。
如果在中心校住校就读，日常有老师管束，可能情况会好一些。但正如前面所说，住校的食宿开支，对当地家庭来说，是一笔不菲的开支。如我们在家访中就有遇到一位姓杨的小朋友，家住在上岩村的一座“偏郊”的山上。从上岩完小到这名小朋友的家里，需要先从陡峭的山坡下到村里的主干道上，一脚深一脚浅得踩过泥泞的乡村路，再转入仅容一人通过的羊肠小道，最后攀爬约60度角、两边没有扶手的泥坡路，几乎是连爬带滚，我和一起走访的Tina在陪同老师的双手逐一搀扶下才艰难得走到受资助的小朋友家里。家访时，家里的老人告诉我们：家里有两个孩子，除了这次OFS家访准备资助的初三年级的哥哥，是在独坡乡中心校读书（住宿），家里还有一个四年级的妹妹在上岩完小读书（走读）。每天，妹妹就是这样风雨无阻得来回村小和家里之间，平日天气好的时候，单程需要半个多小时。一般晚上7-8点晚自习结束，回到家里就要到9点了；如果像我们这样遇到下雨天，还要腾出一只手来拿雨伞，即便是常住在这里的当地人，出行也是非常困难的。问及为何不把妹妹也送去中心校住校读书，爷爷回答得挺直白：家里供一个初三的住校生已经是捉襟见肘，再支付另一个小孩的住校费用实在是有点困难；何况是女孩子，随便识几个字就成了，还是把可能有的受教育的机会让给成绩更好一点的哥哥吧……

当地的教育还碰到一个问题，就是师资力量极度匮乏。以上岩完小为例，在编的老师仅有13名，要负责当地6个年级6个班级300多名学生所有科目的教学，还需要每天晚上看管孩子们的晚自习。除了OFS派去的两位支教老师，上岩完小也在当地增补了少数几名代教老师。可是，代教老师长期没有编制不可能转正，收入偏低、教学任务偏重，长此以往代课老师也就没有了提升教学质量的热情，相反还或多或少有些心理问题。在这样的家庭、学校双重教育模式下，要在小朋友开始学习的伊始，就养成良好的学习习惯、培养学习热情、学会良好的学习方法，貌似也真的是挺困难的了吧。回到最初的通道一中高中生们的学习成绩较差，也就不难理解了~
要造房尚且要先奠基；要提升高考的入学率，亦需要从小学、甚至幼儿园开始，就进行良好的学习习惯培养，持续不断的学习努力和提升自己。而在目前的乡村，基础教育匮乏、师资力量薄弱、家庭教育缺失，缺乏良好的学习习惯培养、缺乏行之有效的学习方法，最终导致的就是，OFS资助的这些初中阶段尚算“成绩良好”的孩子们在高中阶段后继乏力，无法实现“跳龙门”这个愿望，或多或少算是有些辜负OFSer们帮助孩子更往前走一步的心愿吧~
OFS成立11年，从最初的公益助学，到现在的不仅助学、更派驻支教老师支持当地基础教育，甚至为乡村教师提供机会到大城市来学习先进的教学方法、教学理念，切实提高乡村教师的素质。真心为乡村助学尽了不少力、做出了不小的贡献！从“助学金”到“奖学金”，名称上小小的改动，体现了OFS的心思：从仅仅为家庭条件较差孩子的资助，到对学习较好孩子的鼓励，从根本上鼓励孩子们更好得学习、走出乡村去谋求更好的未来~

    但即便如此，在基础教育匮乏、师资力量薄弱、家庭教育缺失的情况下，乡村孩子们最终能考上大学的比例还是少之又少。在土雪的文章《乡村教育的困境》中有提及“就读乡村小学的100名孩子中，最后只有3位能考上大学，这已经很不错了。这些97%的孩子，无论当初他们考97分还是7分，他们的出路最后没有什么差异。而正是这些97%的成绩不好的孩子，反而是建设的最重要的力量。”我们今天，OFS助学、支教，面对的更多的正是这些97%的高考“失败者”。既是如此，OFS的捐助，是否可以再拓宽一层：不仅仅资助那些已经考上高中的孩子们，更多的是给到那些没有能力考上高中、或者是没有经济条件考上高中的孩子们，鼓励他们寻求读大学以外另一个发展方向，在他们一个去职业学校或者中专读书时也能够给到资助，更鼓励他们以自己在职业学习中获得的一技之长，反哺自己的家乡建设呢？
     仅以此次的湖南通道走访为例，2015年当地农村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5339元；而对应的，在通道一中就读的一个高中生一年学费在1200-1500元，加上住校、吃饭、补课等的开销，一个家庭供养一个高中生，一年需要花费1-2万元。OFS组织，针对通道县家庭困难、品学兼优的乡村高中生们给予的捐助，是每年1500元。这笔钱，给到这些高中生们，也就够付个学费，其实连一个学期的住宿费都覆盖不了~而这笔费用如果转到职校或者中专的孩子身上，没有了高中高昂的补课费，1500元的助学金在这些孩子身上作用恐怕就更直接一些。更主要的，这些读中专、读职校的孩子才是《乡村教育的困境》小龙老师、杨老师、土雪老师口中的97%，是建设乡村的中坚力量！
    将目光从有机会（或许也未必）考进高中、考上大学的乡村小朋友身上，延展到更多孩子、更多年龄层的孩子身上，让成功不再是单一的考上大学，让他们的未来天空更宽广、更自由，这才是OFS能给到乡村孩子们的更多的意义吧~